多餘地
「喂? 」
阿裕小心翼翼地接起電話,對於講電話這事,還是不想習慣。
「阿裕是嗎? 我是杜至建,杜老師。我們最近有個新的計劃,
想找高中的同學,當剛進小學、還未適應的學生的學習夥伴,
暫定是逢二四的課後四點到五點半。因為有老師推薦你,
所以想看你會不會也想。如果你可以有時間,就最好了。」
吳老師話還是蠻禮貌,不過來自老師的話,多多少少地、
難免地還是帶點威脅。面對阿裕這軟柿子,可說是手到拈來。
「那就好了,我們明天會開個小會,大概交代注意事項。
那麼,我們明天的午飯時間在208教室見,晚安。」
杜老師交代完事項就掛斷電話。其實只要得到一句同意就夠,
不管之後的客套話。可說他沒耐性,但其實又可需多餘耐心。
「你要先洗澡嗎? 我想現在洗。」
阿裕在加隆身後,蹲下在床下的抽屜裡拿取替換的衣物,
說話的聲量顯然不足夠穿透耳罩式耳機,不過就不寄望回饋,
只求有說出口過,萬一真的被降罪下來時,也可以大喊無辜。
只是不知道為何離開房間前,還是會回頭看了一眼,
看到他無動於衷、不動於山的身軀,升起一道無名火。
不過還是徑直地走向目的地,無多餘的時間,關注別人的事。
熱水淋過身體,明明所有的日程、時間表都和平日一樣,
為何會胡思亂想? 仔細地想: 「只不過是早上的時候烤焦吐司;
上學的時候遇上了傾盤大雨,在巴士上觀察路人的時候,
看到一個男人應該有急事而在雨中狂奔;晚上去上班時,
認識了一個叫阿希的新同事;剛煮麵時嘴饞多放了一條香腸;
還有剛剛杜老師打來說有老師推薦我當別人的學習夥伴。
是這個嗎? 或是。明明也不是成績優異,卻被推薦教別人。」
「阿裕,你洗完了沒有? 我想上廁所。」
加隆在廁所外大聲叫喊,沒有想過阿裕明明才剛進去,
沒有可能這麼快就洗完,更叫人慍怒的是,明明剛問的時候,
又沒有出聲,現在不便的時候,又要人對他忍讓。
「快好了,請你再等我一會兒。」
也顧不上水還沒變熱,冷水直接暴力地把頭上的泡沫都沖走,
泡沫帶過身體就算。把下身都擦乾就草率穿上內褲、褲子,
褲頭繩還未繫緊的情況之下,一手執緊褲子不讓它掉下來,
一手執著毛巾、上衣,狼狽地扭動門把,就衝出門口。
「怎麼這麼久。」
卻換來加隆一句不耐煩,他幾乎是以撞開的姿態進入廁所裡。
阿裕先是愣了一愣,才回過神來。把不要緊的放在椅背上,
有條不紊地把褲頭繩綁成一個對稱的蝴蝶結,穿好上衣。
「媽,今天我上課的時候......有答......答對了一條數學題......」
垚燮還是沒有很流暢地說完一句話,不過阿希還是很耐心地、
不嫌棄地等待他慢慢把話說完,眼神裡都是寵溺兒子的神情。
「那你很棒,還有甚麼跟媽媽分享的嗎? 」
阿希眼睛想要對著兒子,可是心卻放不下待辦的事情,
想把焦頭爛額的事情都留在身後,將溫柔都留給天真的兒子。
希望世界可以讓這對母子少一些紛紛擾擾,但天不會優待誰,
富有還是弱勢的人,在這個層面上,上天是多麼的「公平」。
「還......還有......老師說下禮拜開始會有哥哥姐姐來教我......」
垚燮講了一會兒,又自顧自地離開了沙發上,走進廚房裡,
找了找冰箱的牛奶,手抖著倒了兩杯牛奶。又小心翼翼地、
注目在兩杯牛奶上地走出廚房,一杯自己喝,遞了一杯給她。
「你記得關心很好的,但是也要記得先問別人想不想要。
要是別人不喜歡喝牛奶,或者對牛奶過敏的話,就不好......」
阿希摸了摸垚燮可愛的小腦袋瓜。因為他的「體貼」感動,
另一方面又感慨他的「不靈光」,天生的缺陷,卻無法逆轉。
其實也可能是感慨自我的身世,現在只有為了兒子而活,
不過再說下去,只有一聲聲的嘆氣,對現狀沒有多少幫助。
暫停自怨自艾也是為了兒子,還是年輕卻要「被迫」地、
「不幸」地從小少女長成女人,照顧還承擔不起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