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水者
「前輩……請……請你喝的……」
姿婷害羞地把頭低著,把一瓶水遞去那個想念著的陌生男子。
或者不是因為對對方有甚麼的情緒,更加多的是萍水相逢,
突然把距離拉近,又怕對方不接受陌生的好意,才扭捏著。
「好……多謝你……」
願德受寵若驚地接過,更貼心地扭開瓶蓋,喝上一口涼快。
其實心底有點害怕,雖然人家不會莫名其妙地對他下毒,
不過素未謀面又使人心有餘悸。都不想想自己也曾莫名其妙。
「前輩……我知道我這樣說是有一……點點奇怪的……不過,
你放學後可不可以等我一下,先不要回家? 有一些東西,
想要還給你。所以你可不可以……等會兒在飯堂這裡……」
姿婷心中只想聽到一聲允許,根本忘記要好好請求。
不過願德卻沒有想過要拒絕,畢竟得人恩果千年記,
被念過了,就記得了;況且,他也沒有立刻回家的打算。
「你們下次要記得交功課,我的功課都算分數的,
你們不可以因為是零星的分數就隨便亂來……」
楊老師把一疊其實輕如鴻毛的工作紙砸在桌上,可無力回天,
根本毫無殺傷力,毫髮未傷。面對這群學生,其實無計可施,
他們毫不在乎自己的成績,也不必在乎成績,因為無論如何,
也會,也可以,靠著關係謀得一官半職,或坐食也不會山崩。
老師對於他們而言,根本不足為懼,他們才是老師的老闆,
下至老師,上至主任、校長,也不過一個圈子的人而已。
常言道: 「識人好過識字」,即是認識多點人,擴大社交圈,
比一張沙紙,一張証書更重要,即使這張紙是一張入場卷。
或許有些老師還保有一股戾氣,但是對著同一個產業,
轉「公司」只是轉同事,氛圍也不過一樣,要勿忘初衷,
是強人所難之行;不過諒解遠不等於全盤接受。
「楊老師……楊老師……」
願德三步併兩步地把楊老師叫停,二人停在後樓梯出口處。
那兒的燈光閃爍,光管壞了很久都沒有人處理,或者是,
樓梯出口的光管都像是約定般,排著隊輪流休息著,
即使這裡不是一間鄉村破爛學校,不過也大抵無異,
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這些「不足掛齒」,不夠氣派。
「這麼晚了,你還未回家? 現在已經九時多了……」
楊老師回頭瞟向願德,停下腳步,回頭顧著,又微笑,
看著願德笨拙的腳步,邁過級級樓梯,焦灼又小心翼翼。
楊老師敲著錶面,敲著匆忙的步伐,心底又不捨催促他。
「我差不多走了,想說回課室拿雨傘才走回去……」
這樣被審問,願德也變得不好意思起來,儘管這是事實。
「下著雨? 現在下著雨嗎? 怎麼會想走才下雨……」
楊老師喃喃著,方才的威嚴,蕩然無存,這個地位的差異,
「在大自然的淫威下,人們都是措手不及,無力抵抗」。
「你沒有帶傘? 要不要我借你? 」
一片好心,這個人總待人友善,又帶著一股難以放下的憎恨,
善惡分明,在他的標準下,又是如何的難以撼動,難以逆轉。
「對了,一開始你為什麼把我叫停? 你有話要說? 」
雨聲淅瀝,若白天,人們會佇足細意觀雨,看著雨滴落窗前,
流下條條淚痕,不自覺地,一股往事,及其感情總會來襲,
無法防範,無法與它抗爭,任由它反覆將蹂躪,肆虐一整天。
倘若在黑夜中,又覺不便,歸心似箭,無暇與它對飲暢談。
「沒什麼……可否不要每次都印我的答案當作是參考答案?
我知道分析題很靠互相參考,才進步,但我隨便做而已……」
願德支支吾吾地,明眼人都看到他有所隱瞞,雖沒說謊,
但卻把重要的資訊遺留心底,沒有說出口,按下不表。
換來楊老師微笑著卻瞪著他,是欣慰又惋惜的目光。
「其實我也不想……就是……像是老師的寵兒那樣……
他們已經不太喜歡我,我不想招來他們的閒言閒語……」
不好意思,因為這樣的話之中煣合著委屈和感謝受賞識。
「那麼,成為老師的寵兒不好嗎? 」
曖昧至極,在於其一語雙關,在雨夜之下,總是讓人想太多,
明明兩人都沒有這樣的意思,誰也不想跨過那條界線。
「到地鐵站了,老師你先進去吧,我想要先買些東西……」
天助他也,二人的步伐在此刻戛然而止,分開不再同步,
這個荒唐又好似有著甚麼暗潮洶湧的氣氛在越界前適可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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