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l_Hi_Writing

距離

「今天我自己去就可以了，泗芹會送我，你不用來了。」

葆華毫無預警地說，視線停留在鏡子上，沒瞟收盤子的煦樂。

「泗芹嗎? 好的。你自己小心。」

煦樂抬頭看了一眼就低下頭，繼續手上收拾動作。

葆華沒作任何回應，手上的髮簪換過一個又一個，心中著急，

期待她會否有其他話說，會否有甚麼關心她的話說，強撐著，

裝作毫不在意，想試探她到底對自己有多上心，卻毫無表示，

仍是隔著一道看不清卻明確存在的牆，不知該如何是好。

「對了，你記得要多穿件衣服，天氣冷啊。」

煦樂繞過屏風後停下腳步，沒有轉過頭，徑直地看著房外，

話畢就邁開腳步，彷彿毫無波瀾，實質是不解葆華今天為何，

明明前幾天還一步步拉近距離，今天就突然板著臉，但害怕，

害怕火上加油，才不作勸導，不嘗試打開她心結，待她釋懷，

想找人傾訴，或想找人傾倒，才給她一個大大的溫暖的擁抱。

「我……我沒事……」

煦樂不小心被門檻絆倒，本來以為已習慣這特別的地理，

不過還是在一個不留神的瞬間，被絆倒了。物理上不是很痛，

不過被嚇一跳，還是禁不住發出了一聲聲響。葆華連忙上前，

查看她的傷勢，剛剛的矜持，不攻自破，卻得短短幾字回應。

「堂堂大男人，怎麼這般怕痛，別人還以為你被揍……」

是的，這時葆華還不知煦樂是女生，更不知她是芈紅的妹妹，

那天她大搖大擺回來，錯過太多又只顧自己的風頭。所以，

苑華的觀察力定是出眾，苑華第一次對煦樂說出「姐姐」時，

煦樂也感震驚，那時才剛來不久，心想會否被路人輕易辨識，

最後多次冒險實驗，才使安心。今天突然聽到她的指責，

都不知道該可悲還是可笑，這麼多天她竟然看不出來她身份，

煦樂笑笑就走，幸好沒有製造事故，沒有打翻餐具，不然，

就要邊收拾邊接她話，和她周旋一會兒，現在則可輕鬆走人。

「喂，你知道她今天要去哪兒嗎? 」

葆華本來沒有打算目睹煦樂離開這幢的，只是不小心瞟到，

站在門外看向天井，發愣時捕捉她的身影，堵也堵不住，

碰巧苑華捧著一籃髒衣服經過，把她截停，沒禮貌地問她。

「葆華姐，我不知道。連您都不知道，我如何會知道。」

苑華是忌憚葆華的，應該說這幢裡只有煦樂一人遊刃有餘，

還有一人得閒無時揶揄葆華，其他人都恨不得繞路離開，

生怕與她對上視線會被無情視線和話語殺死。這次逃不掉，

才塘塞過去，明明她略知一二，也不願告知，也當尊重煦樂。

「那你知道她甚麼時候回來嗎? 」

葆華感覺苑華知情不報，故意在敷衍她，才轉個問題。

「今天她會回來煮飯的，她通常酉時左右會回來。」

苑華說畢跨過門檻伸手取走髒衣，就低著頭踏著小碎步溜走。

「你怎麼會在這裡等我，今天這麼冷為何不在家等我? 」

煦樂遠遠地就看到葆華在必經之處等著，徐徐地向她走去。

「誰說我在等你，我只是看你去哪兒而已。」

葆華還在嘴硬，但是扭捏的姿態和逃避的視線早已出賣她。

「那你就是在等我啊，有不同嗎? 」

煦樂稍微俯下身，與她對上眼，笑笑帶過她幼稚和無理取鬧。

「那你出來了就陪我去買菜煮飯吧，我已經想到要煮甚麼。」

煦樂拉了一下葆華的袖子，然後就邁開步伐要她跟上自己。

「你不是到菜市場才想到煮甚麼的嗎? 怎麼今天……」

變是葆華拉著煦樂的袖子，煦樂是穿西裝，袖子沒多少空間，

所以葆華很用力地抓著她的袖子，彷彿害怕走失的小女孩。

「我本來還在想要不要遲一些煮的，畢竟這也不少準備功夫，

但是今天我路過寺廟的時候，看到新開了間飯館，看進裡面，

廚師炒菜的架勢很霸氣，不過人卻是蠻友善的，聊了幾句後，

他就送我一埕新釀的醬料—柱侯醬，他說煮羊腩煲會很好吃，

冬天也是吃羊肉的季節。所以廢話少說趕快去看還有沒有。」

煦樂踏著匆匆的腳步，要趕快找尋羊肉的蹤跡，眼中積極。

「如果買不到就真的不知道煮甚麼好，你現在應該很餓了吧，

要是再一道道菜煮，我怕你會餓死。羊肉汆水後用薑﹨蔥﹨

蔥頭爆炒，然後加南乳﹨腐乳﹨柱侯醬﹨冰糖﹨醬油﹨老抽﹨

紹興酒﹨水，大火煮沸後煮小火燜煮，羊腩都燜好以後，

就轉大火添加馬蹄﹨杞子﹨枝竹略煮，煮好就可以上桌。

最後是用糖和腐乳拌成的腐乳醬，有這就可以錦上添花。」

煦樂講的時候嘴角上揚，彷彿羊肉的香氣已經撲鼻。

「那我希望你真的可以買到，我從來都沒吃過羊肉。」

葆華仰起頭看著煦樂，對視之間愛意在空氣中漸漸濃厚。

「想吃就要聽我的話，今天晚上不準坐在房間裡自己吃，

坐出來，所有人都坐在一起對著一煲滾燙吃才有氣氛。」

煦樂是為她好，不想眼睜睜看著別人講她壞話，閒言閒語，

自己卻要強顏歡笑和其他人東拉西扯，無法昧著良心附和，

其實心也被受煎熬。而且也不想她獨自一人，知道她是強裝，

無法為她解決，這是每一個人心中都會有的心結或是秘密，

故嘗試踏出第一步，讓她知有個會溫暖地接納她的人在等待。

這等待卻無法準確傳遞，忽冷忽熱的態度只成為葆華的夢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