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l_Hi_Writing

母親

「阿寶，為何剛剛吃飯的時候，都不說話，飯菜不合胃口? 

還是媽媽說錯了什麼，惹得你女朋友不高興，才板著臉……

還是不舒服，阿寶，有什麼都告訴媽媽，不要憋在心中。」

阿寶的媽媽坐在阿寶的床邊，看著低頭專心寫作業的阿寶。

阿寶的腦瓜兒愈垂愈低，不想讓媽媽看到此時此刻的容貌:

「沒事沒事，媽我沒事……或者，只是今天的我格外地……

沒有了，今天的菜實在是太好吃，所以我才會不想說話。」

「沒事就好了，那麼……媽媽先去洗碗筷，不打擾你了。」

阿寶的媽媽起身往廚房走，動作格外麻利以掩蓋甚麼事。

只是阿寶反手抓著媽媽的手腕，手在椅背上，吐出幾個字:

「媽……那些碗兒還是讓我去洗吧，你坐著就好了……」

阿寶仍然低著頭，不敢和媽媽對上眼，怕有眼神上的交集，

像忍著甚麼地走進廚房，背對著坐在客廳裡看電視的媽媽，

廚房裡水龍頭的水流被故意調大，心知這樣會捱罵，為了，

掩蓋自己低聲抽泣的聲響，自己默默地任由淚珠滴流下來，

洗碗精沾滿阿寶的手，沒有空閒乾淨的手可以把眼淚抹掉。

可是媽媽也沒有對阿寶責備，靜靜地看著阿寶洗碗的背影，

淚又不禁流出來，一股心痛又安慰使她鼻酸，心中獨白著:

「不知為何阿寶突然哭了起來，我好像很久很久沒有這樣，

好好地看看阿寶了，不知不覺，小孩子何時長大了這麼多，

我想阿寶應該比同輩的人都高大，身材，或是心靈，也許，

也許，是這麼多年來，苦難都讓這個小孩子經歷了太多了，

雖然好像從小到大，都是獨立自主，讓人放心得難以置信，

卻覺得欠這個小孩子太多，只想一直都是一個小孩子……」

「怎麼了，突然坐在我床邊，有甚麼想對我說嗎? 」

阿寶手上的筆仍在舞動不停，像是停不下來，非得寫著。

「阿寶……媽媽真的很高興，有你這樣的孩子，那般長進，

有時候，媽媽會想，你小時候還那樣幼嫩，還是天真可愛。

明明昨天還在牙牙學語，是何年何月暗暗地已經學富五車；

明明昨天還在學著走路，是何年何月悄悄地已經星夜兼路。

只可惜，媽媽都沒有空閒，可以好好地看看你的成長過程，

你已經長得高大，不用媽媽擔心你，要我說的話，永遠都，

只想看你長大，又不想你長大，都想給你更多，可是……」

即使是生活多苦不堪言，叫人無法呼吸，都在默默工作著，

都會咬緊牙關，努力渡過，營營疫疫地，都從來未嘗落淚，

可是一旦說到阿寶這個惟一的孩子，便情不自禁地流下淚，

總不能說這樣是脆弱，每個人都有弱點，只是剛剛巧碰上。

「媽，我從來都沒有怪過你，我從來都沒有要如何的奢華，

要是為了要富可敵國，而放棄你，我真的不會願意，或者，

媽，你不要那樣自責，這兒都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責任，

只是人生中一種不幸，不需要為了這件事而責備自己……」

阿寶再一次低下了頭，不想讓對方看到自己的淚水，或者，

明明只是一件暗藏心中的事情，大家都不想明講出心中話，

感情放在心中就已經足夠，讓對方默默為自己著想，就好。

「我知道你從很小的時候就想跟媽媽說，你不知我會如何，

我會否反對，但是你相信我，不會斬釘截鐵地反對你和她，

可是也會害怕，會忐忑不安，所以才遲遲沒有把話說明白，

於是，我才主動地說出來，借此機會叫你帶她上來見見我，

我猜，她在你心中也是一個地位，你也把她當成重要的人，

我不是想要催趕著你們，人生漫漫長路，你們還那麼年輕，

她都只不過是剛剛成年，我都不想這麼早便把她人生束縛，

媽媽只想一直看著你的人生，不過我也知道這是沒有可能，

生老病死，是人生必經階段，若突然離去，我也不心痛。」

像是有甚麼話還是沒有說開，暗暗地，尚有悲傷的壞消息。

「媽，感謝你。也許我不懂得又不喜歡表達自己，但……」

阿寶已經再隱藏不住，淚水淹滿，在眼鏡的鏡片上面決堤，

嘩嘩啦啦地土崩瓦解，再也不能堵著，像是這二十多年來，

已經儲存了這麼多的，洪水猛獸一併地來襲，是一瞬間的，

不知不覺地，已經從流水淙淙的悠閒變成山洪暴發的害怕，

或許這是一種必然發生的事，只是突然間，叫人手無寸鐵。

抱在一齊，是互相表達愛的方法，讓對方能夠明暸，

有時候這樣才能讓對方安心，感受得到自己的愛意，

偷偷摸摸，的確是令人踏實，不過總感欠了甚麼的，

使人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地都看著對方眼色辦事，

不能全把所有的事與人與情都坦誠相對，沒有謊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