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l_Hi_Writing

手不釋卷

「你還記不記得，有一次我們大吵一場，我們都大發雷霆，

但是吵完之後很快就原諒對方，那是我們認識這麼多年來，

唯一一次，真的撕心裂肺地吵架，可是吵嚷以後，又再次，

回歸平靜，友情才突飛猛進，我們都釋懷地躺在一起……」

回憶著往事，總是特別美好，總能輕描淡寫，可衝突當時，

總是特別激動，總能唇槍舌劍，阿珮提起專屬二人的往事。

「就是因為那次的不了解，才能夠造就你，最了解我的人，

我想，真的沒有多少人可以比你更加了明瞭我，我的為人；

可是我不明白，我的脾氣這麼差，又沒有甚麼長處，總之，

我就不是一個如何好，如何明媚的人，為何我總逃不出去，

人們總揪著我不放，為何總在吹捧著我，到底有何優點？」

這或許是世界對阿寶的誤解，又或許是世界對阿寶的期許，

不過，更可能是阿寶不了解，誤解了，又期許了，自己吧。

「你或許是沒有特別的長處，脾氣又差得很，可是你是你，

但體貼細心已經足夠，足夠別人跌入陷阱愛上你不能自拔，

你總不能夠放下擔心別人，為別人付出的責任心，這重擔。

就是那次爭吵的導火線，才讓我看清楚你真的是一個傻瓜:

那一天有一個國文測驗，老師說你沒有溫習，一番的評批，

把你數落了一頓，幾乎把你的人生都批判了失敗收場似的，

可是你卻沉默不語，心平氣和，欣然接受，就像從未發生。

但是我明明是知道你為何會考得差，為何會沒有溫習課文，

我想替你澄清，想為你討個公道，你是委屈的，不應承受，

明明不是你的錯，你卻對我使眼色，叫我不要把小事發大，

我終於也沒有在班上為你說些甚麼，我只是默默不明白你，

明明是有苦衷的，又不解釋，才沒時間溫習，才會考不好，

老師也是蠻不講理的，都不看看平時是誰的分數鶴立雞群，

平常是誰的分數高得足以把我們班平均分拉高十多分……」

現在說回頭，也有點生氣，不過也半推半就地明白了阿寶，

時光年月飛逝，回頭看總得坦然面對，半信半疑地向前走。

「明明就沒有那麼多明明，全都是我活該而已，沒有藉口，

是我不應該用基礎知識孤注一擲，才會導致結果考得不好，

是我不應該臨考的前一天晚上才來溫習，才會導致考得差；

況且國文測驗的答案都應該是我們溫習了就會懂得回答的，

總之有太多的地方我應該先預習複習，便不會狼狽不堪。」

阿寶始終不明白自己，對別人的關懷體貼入微，自己卻……

「不過話說回來，你是有甚麼苦衷才會沒有溫習，

一定是發生了些甚麼大事件，不然你不會不溫習，

當時我見你聲淚俱下，才沒有也不敢再追問……」

女人的好奇心總是深不可測，不能猜想關注的點。

「老婆婆，我來幫你啦，你這麼辛苦……」

阿寶原本深情地回憶往事的目光被一個路過的老婆婆奪走，

好不自然地，把手上的飲料，塞在阿珮的手中，騰出雙手，

和老婆婆四手一起推動堆滿別人棄置的瓦楞紙箱的手推車，

紙箱縱然已被拆開，其高度仍然高於佝僂著身子的老婆婆，

甚至是年輕力壯，長得高大的阿寶，二人年紀相差幾十年，

仍然可以娓娓而談，或者只是天南地北，屢次琅琅又咯咯，

這條路對阿寶來說不算熟悉，可對老婆婆來說卻熟練得很。

阿珮看著眼前這個傻瓜，欣慰地又笑了，認識這個人很久，

這個人還是那麼可愛，讓人喜歡上，不知不覺地想守護著。

和最初認識那個小孩截然不同，不過仍然是那樣為人著想，

仍然是那樣善良和藹，仍然是那樣陽光普照，本來就是難，

隨著時光飛逝，一定會有所改變，阿寶心中難堪邪惡懦弱，

可是在阿珮的心中，阿寶仍然是用溫和親切去擁抱這世界，

即使有一個在別人心中已經是一個無恥、惡名昭彰的人在，

甚至是阿寶自己心裡頭也不認同的人，還是為對方找藉口，

為對方找一個可以被自己接納的角度，酌量稍微體諒對方。

慢慢地，又一次，明白，為何自己不能成為阿寶的枕邊人，

對於阿寶來說，寶貝小公主，都從來只有一個，非她不可，

一切撕心裂肺、肝腸寸斷的理由，都已經整齊地摺疊起來，

準備隨著春風起飛，由花開指引前路，微笑仰望它們離去，

就像風箏飄揚輕盈，就像熱氣球承載希冀，開揚寬敞廣闊。

曾經那樣渴望可以牽起的，已如三十而立、粗糙的手掌心，

此刻已經不用強求，已經近在眼前，就像最初幼齒的友情；

曾經那麼盼望可以擁有的，就像晴空萬里、熱切的小心臟，

此刻已經不用奢求，已經咫尺千里，就像當下成熟的友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