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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見

成見

「為何你會在呢? 你這個罪魁禍首……」

伯棟整理著黑色襯衫的衣領,大搖大擺地走進靈堂裡。

 

「我為何不能在這裡出現,你才更加不應該在這裡出現。」

阿寶的手上忙碌,正在準備祭品,但也不能保持沉默不語。

 

「你怎麼有顏面在這裡出現,嫌害這家人還不夠? 」

伯棟一把把阿寶面前還沒摺好金銀衣紙取走,麻利地摺好。

 

「你不要含血噴人,無中生有。」

說畢,阿寶把摺好的一隻元寶放入符薦袋裡,袋已經快滿,

阿寶轉身拿一個新的重新撐開,細心地把袋口向下捲三摺。

 

「不是你,阿琦會不讀工商管理,放棄大好前途讀攝影嗎?

不是你,阿琦會離開這裡嗎? 不是你,他倆父女會吵架嗎? 

不是你,阿琦會錯過見舅父的最後一面嗎? 不是你……」

伯棟毫不在乎是否合情合理,只想不留情面數落阿寶一番,

為他爭取不到的一切尋找一個宣洩的出口,仗著他的身份,

他以為他有正大光明的理由,不管是對舅父、表妹或敵人。

 

「阿棟,你跟我過來。」

伯棟的父親把他叫走,他只有情非得已地向該方向邁開步,

看到一瞬間萎縮凋謝的伯棟,實在是惹人發笑,笑容過後,

又把不明不白的缺失劇情補完,又把心中不解填補完整了。

 

「你……你為何會來這裡……你……你又想怎樣……」

阿琦的父親躺在病床,身體僵硬,眼神警戒,口吃地說著。

儘管如何想展露往日的威嚴,也是徒然,一方面沒有辦法,

另一方面亦沒有需要,這威嚴已經沒有方法勒索阿寶情緒。

也同時感慨著,自己女兒還說著氣話,這孩子卻來到床前。

 

「世伯,你渴嗎? 喝杯水好嗎? 」

阿寶同樣亦顯生澀不習慣,從未試過以這樣的態度面對他,

不是說氣於他,畢竟也沒有這理由,一切都已經成過去式,

以往也沒有,門當戶對的確十分誘人,所以沒有怨恨於他,

也沒有對自己身世不憤,滿足於自己擁有,只是偶爾憧憬。

 

阿琦的父親仍然瞪著眼,畢竟偏見不是一杯水可以化解的: 

「我……我想吃橙……剝給我吃……」

 

阿寶沿著臍部把橙剝開,把蒂部正中地留在完整的果皮上,

橙皮一瓣瓣圓圓的,像極朵盛開的花,可是已被摘下剝開。

 

「為何你會這樣剝橙的? 」

阿琦的父親感到驚奇,沒有見過現在的年輕人懂這樣剝橙,

像是被勾起茫茫腦海中一片被人刻意封存起來的陳舊記憶。

 

「習慣了,小時候替外婆曬陳皮,習慣了這樣剝橙……」

也是被這樣問起,阿寶才發覺自己是這樣剝橙的,應該是,

阿寶也沒有發覺這麼年過去,外婆的身影仍然是揮之不去。

 

外婆已經離開了阿寶很多年了,卻待到阿寶懂事才知悲涼。

第三個年頭,因為這個孩子,阿寶父母正式不留情面宣戰,

是外婆把阿寶拉扯大的,在暴風雨之中,這孩子是個武器,

也只是一個受害者罷了,母親無法好好地參與阿寶的童年,

因為無情的禁止,父親有正當的理由,卻不想管,不承受,

只是把孩子留在身邊,以威脅母親源源不絕地供給他本錢。

母親也知道父親沒有信用,阿寶肯定是活受罪,也卻心軟,

一次又一次地下賭注,父親會網開一面,給孩子一頓溫飽,

二人都是賭著,只是父親沒有因而飛黃騰達,賭輸了人生,

連性命都奉上,也終於脫離父親魔爪,母親才處處想補償,

對這個可憐孩子的童年。在那不久,外婆也離開阿寶身邊,

終於可以把可憐孩子還回,相信也是因為這樣才安心離去。

那時阿寶才也是十歲左右,還不太懂何謂生命逝去,只知,

再無法見到外婆,外婆應該是去了更遠的地方賺錢養孩子。

不知道那天是做了甚麼,卻記得清楚,身穿孝服的那幾天,

看到平常和外婆在公園玩牌的幾個婆婆,素未謀面的親戚,

他們都不知為何地淚眼汪汪。到長大後才明白那天的行為,

不怪年幼的自己,當時的確不會明白,只是也會偶爾想起,

要是當時明白,肯定會淚流滿面,十分不捨,卻也是想想。

 

「我去聽個電話……」

阿寶把橙子放低,小心翼翼地走出他的視線範圍。

 

「我要走了,我媽找我……」

阿寶神色匆忙,容不下對方的答復。

 

「下次……如果你還會……再來……買橙來剝給我吃……」

阿琦的父親好不容易才說出長句子,也好不容易給予機會。

 

阿寶只回頭笑了笑,便匆匆離開,可是心中已喜上眉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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