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l_Hi_Writing

以貌取人

「咦，你女兒來了……我說你女兒也太乖了吧，

都不像我的，常常都沒空，都說要補習……」

何太太看似在稱讚紀太太的女兒，稱讚她都孝順，

不會和不像樣的人一起遛達，卻是想說自己的女兒學業至上，

才能可拖出一庫，彷彿用心讀書是最好和唯一盡孝道的方法。

「何阿姨好，陳阿姨好，周阿姨好……」

姿婷一邊道好一邊鞠躬，手還拿著筆記本，背著重重的書包，

誰說一定要去補習班才有學識，何況姿婷家是為她請家教的。

「哪裡，哪裡，都是你家的比較好，你家的是全班第一……」

紀太太嘴上說著的都是客套話，明明全級第一都不是二人。

「三位靚太，你們點芒果、草莓餡餅，慢慢吃……」

願德捧著托盤，殷勤地幹著活，只顧盡忠職守，不想搭話。

「咦，你是新來的嗎? 我以前都沒有看到過你的，

看起來蠻年輕的。告訴姐姐，同學你在哪裡讀書的? 」

周太太上下打量著願德，看來這幾天工作多了，人也壯了。

「對的，我是貫北中學的，不過是窮的那些，你可以放心。」

願德看一看姿婷的眼色，不敢相認，便編造了這個謊言，

說自己是貫北中學，那裡的學生有了名是最不務正業，

最會遊手好閒和撩是鬥非的；雖系出同門，他真正讀的那間，

是人們夢寐以求的貴族學校--貫南中學，願德當然不是貴族，

當年是他的學業和田徑成績出類拔萃才被校長親自提拔。

「看不出來呢! 同學你定是不小心失手才去到那間不入流的，

看你都算長得一表人才，應該不會和那些幫派有染吧……」

這就是以貌取人的後果，落得一個尷尬場面，不知如何應對，

掩飾不住心中嫌棄，看不起其他學校的學生，只看到想看的。

「有空稱兄道弟不如來這裡賺多個錢，來這裡工資又多，

又可以學到東西，我先去工作，各位慢慢吃，慢慢享受……」

願德還是一樣誠懇，假言假語地微笑著，回復那種敬業精神。

「喂? 請問找我甚麼事? 」

願德仍然是一句一句畢恭畢敬，對對頭那方劈頭就一段責罵，

完全沒有讓願德辯解，或是說出心中的委屈和被誤解。

「我不是說今天要開會嗎? 你為什麼沒出席，你以為你是誰，

你以為你可以耍大牌、不出現嗎? 你最好給我個合理藉口。」

社團的主席來電，十分不滿，或者是故意找願德的麻煩。

「對不起，對不起，我下一次會出席的了……」

願德明明就不是故意犯錯，明明就有申請今天不會出席，

但是如何地說明都會被當成是藉口，所以還是乖乖道歉。

「我要一件草莓蛋糕，謝謝。」

願德在糕點櫃旁用毛巾擦著馬克杯，沒有察覺這客人是誰。

「嗯? 是圖書館管理員哥哥，這次也是有甚麼要慶祝嗎? 」

一抬頭就認出面前的那個人是誰，在這個陌生的地方，

沒有歸屬感的地方，遇上一個熟悉的人，一個普通老百姓，

還是有點喜悅，有點親切，不自覺地想釋出更多的善意。

「你真是會說話，我都已經四十多了，已經不是哥哥了，

不過今天不是要慶祝，是我不小心惹怒了老婆，買回去陪罪。

有時做錯事，就要認，就要補救，但是有誤會就要解開，

不然就會像是滾成大雪球一樣，最後關係也就會回不去了。」

圖書館管理員哥哥也許只是有感而發，並不是為了說教，

為了默默地治癒這個委屈、無法表明清白的年輕人。

「明白了，希望你老婆會原諒你，這件蛋糕我請她吃。」

願德點著頭，不自覺地感謝這番話，來自別人的善意。

「下班了? 等了你好久，你怎麼讓我等了這麼久，

不過你在有空調的地方這麼久，又怎麼會明白……」

上次那個使願德感到煩心的男人又再次出現在他面前，

這個男人有意無意地想得到願德的同情，又拉不下面子，

願德仍然是一臉不屑，仍然是不想理會他，無法釋出善意。

「我真是不知道老天爺當年為什麼會讓你活下來? 」

願德把錢包裡的兩百塊塞在那個人的手裡，正眼都沒看，

頭也不回，又抿著嘴，展露出不易察覺到的笑容。

「誰教到你這樣沒有禮貌，連老爸也可以這樣揶揄的嗎? 」

也不知道這個人是因為手上兩張紙而發自內心地開朗，

而是因為願德的爽快，還是有更多的理由，無可厚非的，

他真的笑得很高興，即使是被親生兒子責罵，又或是承認，

自己真的是不應該活下來，上天給他一個寶貴的機會，

讓他活下去，他卻活成這副模樣，正視這個尖酸刻薄的挑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