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顧
「很久不見……」
皇帝背對著房間門口,挺直著身板,透露著深藏不露的氣息,
用洪亮的聲線緬懷舊情,而聽者不知道,講者是硬裝硬朗的。
「少廢話,吾可不是來閒話家常。」
煦樂的劍刃架在皇帝的項上,在這個格外壓抑的房間之中,
劍身獨自閃耀著,映照出半截陰影和光明,在煦樂的臉上。
「汝.......汝是誰? 」
聽到煦樂的聲音才發現不是盼望已久的人,瞬間沒了底氣,
怯懦地轉過身來看清來人是誰。而這雙眼中的是無神、憔悴,
卻能夠以滿懷力量的方式看透煦樂的眼睛,看進煦樂的心中。
「若竟忘記了? 午夜夢回時,都想不起曾經手刃過的人,
是否因為太多的臉孔? 手起刀落過這麼多人,都也想不起,
其中滅過人家門,乎? 乃源京莊氏,莊博榮之子,莊軏澄。」
像是被打斷了勇氣般,這段日子中,心心念念想著的復仇,
想看到仇人在生死之間向求饒,聲淚俱下的﹨狼狽不堪樣子,
面前卻只有一個看上去,比實際上更年老的﹨瘦弱的老頭。
骨架上掛著的龍袍都只顯不合身,絲綢的材質又更顯鬆垮。
「沒想到汝還在生,後生。」
他傴僂的身體舉步維艱,走近煦樂只為可以拍拍煦樂的肩膀。
眼神之中是慶幸,慶幸煦樂還在人世,當年的罪似乎就變得﹨
沒有這般重,二是這個聰穎的人才,沒有因為家世而被埋沒。
「想不到? 莊氏之子還能如此堅毅,現在回來反咬一口?
余今日,就是要讓陛下感受當年余的悲痛,陛下的錯誤。」
煦樂欲抓起他整個人,把他整個人拎出到外頭的庭園之中。
「皇兄,汝終於來找皇弟了。」
如同回到孩童時期,以往還未反目成仇時,眼中的欣喜若狂,
不是因為知道延興王會來拯救他性命,而是他終於可以結束,
對他來說的惡夢,能將皇座物歸原主,結束提心吊擔的日子。
延興王頓時變得堂皇,沒想到他竟然會如此開場。
「朕已是將死之人,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朕只想道歉。
朕此生做過最錯的就是當年對皇兄的逼宮和親手送好友離世。
若能回到那晚,朕定會堅決地將那滿口讒言的小人送往彼岸。
這樣就好,朕這些年來,就能夠不用被那個小人牽著鼻子走,
日日戰戰兢兢,也可以看著後生您匡扶社稷,百姓安居樂業,
不會像現在那樣,眾生都埋怨朕這無用的老頭把持朝政。
若能回到那晚,皇弟定會為皇兄去除那個劣根,讓皇兄江山,
陛下的皇朝可以千秋萬代。皇弟定會是最支持陛下的臣下。」
話畢,皇帝一把奪過延興王手上的長劍,一刎了結生命。
劍上原本衛兵、奴僕的血,和這個尊貴的皇帝的血交融。
在死前一刻,他們均無異。也不過是這樣的平凡的平等。
皇帝眼睛瞪大著,而眼皮才姍姍來遲地,把圓滾的眼包覆,
輕盈地倒在桌邊,無力地漸漸失血,鮮血染紅龍袍,斷氣。
「陛下,卑職的心願已經完成了。是時候回家陪嬌妻了。」
明明是終於完成了心願,但是,此時心情卻異常沒精打采﹨
低落,疲倦的腔調,說著恭敬的話,叫人格外地感到勞累。
「朕怎會虧待卿家,卿家是助朕打江山的臣下,此後,
卿家就和嬌妻在源京住下,日後好好助朕廣施善政。」
「笑語盈盈」地,延興王「有禮貌」地把煦樂請到屋外,
只見延興王的其他部下,粗魯地抓住葆華,相對弱小的身板。
延興王那種小人的嘴臉,在事成後就按捺不住,溢於言表。
「他們......怎麼會......」
想不到這種自以為是的衝動,終於遭到反噬,以為運籌帷幄,
可以自己搞定,但是煦樂的弱點是如此的顯然易見,就擊破。
「日後百姓景仰著的,就是朕和卿家,好好地為朕效力,
朕不會虧待你的。榮華富貴都在,那種糟糠之妻,就算了。」
延興王拽了拽鬍子,拍了拍煦樂的肩膀,威脅意味步步進迫。
當年那個親手把刀刺穿煦樂父親的人,現時卻如此無助地,
任人擺佈般被延興王的手下抓住,吳一原的眼神之中沒了光,
沒了以往的凶狠,戾氣全無,只有一個欣慰的眼神投向煦樂。
「陛下! 」
一肚子氣無法吐出,不敢對他發火,於是將憤怒發洩在劍上,
劍一把扔在地上,堅韌的劍刃遇地反彈一次才重重摔在地上。
「別說朕不講情份,回鄉為『令丈人』守喪三年。」
延興王還裝作「好心地」,把那把被煦樂扔下的劍彎腰拾起,
打開煦樂緊執的拳頭,一指一指地打開,劍再被塞回她手中。
「少爺,老爺有事找您。」
亦揚家的僕人走進亦揚的睡房中,夫妻倆二人同時轉頭回應。
「爹找我所謂何事? 」
亦揚穿著家中的輕便服飾,一身白衣走進吳一原的房間中。
「雖然別人說長兄為父,但是吳家就剩你一個男丁了,
所以這個任務就得給你替我完成了。若是我等不到這一天,
這個木盒,請你帶著這個木盒給你姐。裡面的是我留給她的,
以前沒法買給她甚麼,只好現在補償她了。這個交給你了。」
吳一原從位置後方的書桌上取下了一個木盒,木盒上有雕花,
沉甸甸的,連同沉甸甸的心意,一併交托了給亦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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