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
「小姐這邊坐。要點麵的﹨飯的,還是都不用。」
老闆用肩上的毛巾,以拍打的方式掃走椅上的灰塵和骯髒,
怕弄得尊貴的客人體驗不佳。兩種誠懇的眼神互相交換著。
「可以點半麵的嗎? 我怕吃不下全份。」
怕自己的要求過於刁蠻,會做成別人的麻煩,也怕做成浪費。
「那麼那半份麵都就當是我請的,只收你純牛腩的錢。」
老闆招待她坐下來後,就連忙回到灶前,準備盛上一碗熱湯。
「我們的清湯腩是先將牛腩洗乾淨,白蘿蔔去頭尾,刨皮,
蘿蔔向較長一端對半切,蔥切段,蒜頭輕微拍開,薑切片,
然後將以上的材料都汆水。汆水後蘿蔔和牛腩沖洗乾淨。
燒熱鍋爆香薑蒜,『贊』些酒,放甘草﹨桂皮﹨花椒和八角,
加水。水滾之後放冰糖和牛腩,牛腩有筋一面向底。煮滾後,
加蘿蔔,慢火煮半個時辰,撈出蘿蔔,切開。牛腩繼續煮,
約需一個時辰多些,最後四分一個時辰將蘿蔔放回,略煮。
下些鹽作調味。煮好麵先放碗中,放上牛腩和蘿蔔,最上方,
放些芹菜粒和炸蒜,最後淋上熱湯,一碗清湯牛腩麵即可。」
老闆見萍華是陌生的面孔,才會如此用力地推廣自家產品。
「姐姐今天怎麼晚了回來? 」
苑華在前園打掃時剛好碰上萍華回家的身影,這裡沒多少人,
所以有誰進進出出,以及誰的時間表,也十分清楚,才問。
而且在這裡少了些人之後,二人的距離也因食物而拉近了。
「我去了吃了煦樂之前推介的牛腩,才會晚了回來。」
其實也無法掩飾,也其實沒有掩飾的必要,所以才如實相告。
「你有沒有受傷? 他們有沒有對你怎麼了? 」
手還在滴血,心還在淌血。本以為那隻手執的,只是菜刀,
現在,卻是用來殺人的刀。剛剛那樣冷酷無情,一味向前地,
將那些擋路者帶離視線。現在,結束後,回歸平靜的時光中,
手卻顫個不停。仍想溫柔地為葆華撥開額前阻擋視線的髮絲。
葆華把她的手執著,讓她撫摸自己的臉蛋,她的手掌心中,
原來已經不是當初的滑嫩了,變粗糙的原因不管是如何,
也足夠叫人不捨。葆華亦伸手撫摸她的臉,汗還黏在臉上。
「不要摸我,我臉上不乾淨。」
煦樂將她的手放下。但即使煦樂介意,也止不住心疼的感覺,
緊緊地執著她的手,和她的心,想要撫平她的焦躁和不安。
「沒關係的,我從來都沒有介意過。」
葆華將她的頭帶解開,結打在後腦勺,只憑手感把它解開,
互相靠攏的眉頭,此刻無所遁形,拇指輕輕按壓她的眉間,
其他手指按壓她後腦勺,將她外表下的不平靜慢慢帶走心中。
「對不起,我知錯了。」
還是無法面對葆華,低下了頭,惟一是她,最能牽動她情緒。
「我被帶過來之前,我本來還在生你的氣,還在生自己的氣,
你為何甚麼東西都不跟我來說,為何不讓我分擔你的悲痛,
你都不問我會不會介意,一切都讓自己決定,不讓我知道。
可是當我知道你要去做錯事之後,所以的生氣我都忘記了,
我只想著我不可以讓你葬送你生命。我一直以為你是聰慧的,
但你卻這般魯莽,甚麼都不管,甚麼可能的危機都視若無睹。
難道你就不知道你可能只是被利用嗎? 為何還義無反顧……」
拳頭愈執愈緊,重重的一錘,卻落在床板上,即使床鋪覆蓋,
仍發出巨大的聲響。煦樂卻更感愧疚,那顆心更顯沉重。
「對不起,這次我知錯了。」
煦樂的頭更垂下來了,更加無顏面對葆華。
「我還是放心不下你,你知道嗎? 你不可以先離去知道嗎? 」
葆華將她的頭抬起,要她面對已經禁不住擔憂她不已的自己,
卻不知道她早已淚流滿面,只是淚湧出來時沒有聲音罷了,
才不被發現,或者是考慮到沒有流淚的資格才不敢發出聲音。
「對不起,我真的知錯了。」
不奢望過她會原諒自己,可是她卻一把把煦樂抱在懷裡,
一下一下慢慢地撫摸她的後背,讓她可以把情緒平伏下來。
「我們從頭開始好嗎? 」
葆華的語氣是平靜的,沒有責怪她的感覺,已原諒她了。
煦樂頭慢慢地抬起來,以一個仰視的角度望著她,從下至上,
在她的懷中竄出頭,探出腦袋,最後視線停留在她的嘴唇上。
「我都看了,你寫給我的信。所以我才……」
葆華的視線裡是溫柔和憐憫,在想起那封信裡面的內容以後,
甚至是對於寫出交代身後事般的言辭,擔心不已,又覺她傻。
煦樂別過頭,因為想起自己寫的,那些肺腑之言,重溫一次,
過於赤裸,好像將心底最後的秘密,都全部對別人說出來;
而那個人正是最對不起的,對她最自責的,那些難以啟齒的,
掛在唇邊就是說不出的,現在她都知道了,反而感覺害羞。
「也許此刻我沒辦法如當時那般對待你,不是因為別人,
只是我無法當沒事發生一般去接納你曾經傷害過我的事實。」
煦樂埋在葆華的胸膛之中,眼淚靜靜地留著,聽著她的心跳,
一下一下,有力地。她是如此堅定,堅定心意,一直向著,
但是自己卻裝作看不到,還騎劫了﹨誤解了她澄清的想法,
實在是十分內疚,自己竟是如此的小人,如此不夠大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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