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l_Hi_Writing

新桃花源記_下

「我回來了……今天真的好累……」

其實我都一點都不累，不過今天奇怪地經歷，

使我實在不知如何解釋，只想幼稚地討安慰，

以為她不知道，但是根本沒有任何辦法瞞過她，

她就像是跟著我出外，沒有被我晾在家似的。

看到她即使在忙碌做飯，也連忙好好侍候我，實在心痛，

我便替她擺放好筷子，預備好桌面，她隨了我母親的傳統，

即使家裡只有我倆，也要放得體面，不過我從不想跟隨:

「對不起，你為何從不遷怒於我，我總把你晾在家中……」

她一直都對我體貼包容，我明明應該感激，萬分的感恩，

這樣的善解人意，但是我卻總覺辜負她，她就是那樣的好，

連我犯錯，也不怒，深信我會改過，變好，但我總不能，

提不起勁，我只想抱有這心意，根本不想付諸實體行動:

「我們根本割捨不了對方，無法分清明確的界線分野，

我們無法放棄對方，我們就是彼此，我們就是同一人，

我們就是一體的，所有物理方法也無法分離我們二人，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不是對你監視，而是這所有的，

所有的故事我們是一同經歷，全是我們都是一起面對的，

我思你感，你思我感，罷了，我何能不明白，不心痛你。」

我其實已知事實的真相，雖然只是一個下午而已，

不過也想測試我知道的是否事實的全部，或者這樣說，

是我不願意面對，多想這一切一切都是假的，都是這世界，

都是別人強加的，是這世界的荒謬，而不是我的任性，

想從她的口中得出想要的答案，不想連她這後盾也失去，

不想連她都不信任我，連她也背棄我: 「你知道了……」

她卻泰然，彷彿我是拷問自己似的，或許一直都是那樣，

是我的愚昧，我以為，我妄想我可以瞞天過海，誰也不知，

誰也不曉，我裝作我已經埋藏得很深，至我也能忘掉:

「是的，教堂的事，我都知道，一直都是你選擇遺忘罷了，

我也不怕替你扛，繼續守護我自己，守護你的純真與童心，

因為我知道你即使多討厭我，不想承認我這身份，這存在，

也未曾遺棄我，你還是允許我與你前行，我亦仍舊在旁，

你依舊是先考慮我的感受，所以為何我還要憎恨你……」

我衝出家門，她好像有跟隨，又好像沒有，我已無空關心。

我直接地穿過麥田，通過教堂，來到對方的家白門前面。

「你怎夜深來，為何還要來……你明知，我的父母………」

對方把我堵在門外，要我冷靜，還未接受到對父母說清楚，

家中人聞聲，大聲喊，我只問她一句，你是否已經接受了，

明天跟我離開這裡，她點頭，想多說句但是，還是有猶豫，

還想要好好和家人說明白，不想因而惹起爭吵，因為父母，

家人對於我來說很重要，我的確不想與他們決裂，更不想，

在他們不知情的情況下，失去了，待我的鐵石心腸不回頭，

把一切都鬧翻，無法挽回時，他們才最後後悔，莫及。

我不顧對方對我阻撓，我果斷徑直地，衝進對方的家裡，

想要正面交鋒，但我卻使自己後悔不已，而不是對方，

我懊惱地跪在地上，用力槌打地板，但地板鋪上了地毯，

無力發聲，莫非這就是對我無聲的取笑，取笑我的天真，

上半身無力再支撐我的沉重，我抱頭痛哭，最後面對的，

最不捨的還是這卑劣的我，我以為，我以為我自命堅強，

我就可以做到，即使日子難捱，也能咬緊牙關，原來我，

原來我到頭來仍然無法擺脫，我始終都只是在原地踏步，

卻以為自己已經翱翔天際，我若照著鏡子，就明瞭知曉，

這一切都是我不肯面對，以為埋葬這盒子，別人便不知，

就能永遠淡忘事與情，但根本不可能，全都是我的幻想。

「不要哭了，不要哭了，媽媽一直知道，只是不打算說破，

在媽媽心中，你已經很棒，這麼多年來，你已很好，很乖，

我明白你應是你，不是我，更不需要成為下一個我，不必，

我知道你很愛這個家，你很重視家庭，所以才想瞞著我們，

所以才想給別人一個家，所以才想交代，看到你的成熟，

媽媽已經很安心，比起很多人，你已經足夠成熟穩重，

甚至比不上別人也足夠，因此看到你因為我們才會掙扎，

媽媽很想跟你說，不要緊，我只要看到你活得高興，

就足夠，我已經很欣慰，和誰在一齊，都沒要緊……」

我強忍著快要掉落的淚珠，勉強地抬起頭，髮絲凌亂，

一切的真相都使我無法消化，上一秒我都還信誓旦旦，

但不敢面對的一直都是我，一切都是我不想踏出舒適圈，

沒勇氣對別人，自己坦誠，我才無法阻止我撕裂我自己，

無法改變我享受墮落的快感，的確對放任自己而感罪惡，

但是我無法讓自己鼓起勇氣面對，面對別人，面對自己，

面對這也許不是這樣污濁的世界，我或一直活於桃花源，

但不是我不珍惜我所得到的，只是我永遠都找不到淨土，

我不是一有別人在我身邊給我加持，就能夠滿血復活的，

我仍是那狼藉不堪，遍體鱗傷，體無完膚，傷痕累累的我，

我仍然那我，我還在尋找那個讓我滿意的骯髒的成人世界。